我的姥姥

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姥姥的屋子特别的大,我和姥姥睡在炕头儿,老舅睡在炕角,中间好像还隔了很宽的距离。地上大柜子、小柜子,冬天的时候水缸也放在屋里,还是觉得空空荡荡的。老舅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,在枕头上不停地晃脑袋,姥姥就会在黑暗中小声地喊一句:连真,睡觉!

灯泡不是现在白炽灯泡,光是昏黄的,白天看着发黄的墙面,在晚上看就更加的黄了。永远的15度,导致我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,以为灯泡只有15度这一个度数。

我姥姥很爱吃臭豆腐,小卖点里1毛钱2小块,可以吃很长时间,她喜欢喝棒子面粥的时候就着臭豆腐吃。长这么大,我对臭豆腐的味道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,可她老人家还偏偏爱吃。她说臭豆腐闻着臭,吃着香,我却一直没有勇气把闻着臭的放着嘴里尝一下。

工作以后,有个同事也很爱吃臭豆腐,有天心血来潮,带到公司一瓶,瓶子一打开,窜得楼道里都是臭味儿,后来被我们强行盖上盖子扔到窗外,放了一整个冬天都没再允许她拿进来。我后来想,我应该尝尝姥姥说的那个闻着臭,吃着香的味道是什么样的。

姥姥很爱抽烟,但应该还算不上老烟枪,老舅的房子没盖的时候,院子很大,种了一大片的烟叶,烟叶晒干了,搓成末,姥姥卷着抽。卷烟卷的纸,是孙子们的作业本,或者是四舅的学生们的作业本,作业本撕成细长条,上面的字奇奇怪怪的,没有一个写得好看的。不去串门的上午,姥姥就拿着细长条的作业本坐着卷烟抽,卷到最后,食指蘸点唾沫,把烟卷粘好然后装烟叶。

有一年的寒假,我有点小感冒,一直咳嗽,姥姥就嚷嚷着:你老咳嗽就把你送家去。我就拼命忍着,忍不住了就轻声地咳两声。可是我发现离开姥姥的屋子,我咳嗽的就不那么厉害了,我才发觉其实是她的烟呛得我,可我还没法儿跟她讲理。

后来老舅盖了新房子,娶了妻,姥姥也跟着搬到新房子里,原来的屋子四舅住着,我长大以后再回到老屋子,觉得它好小啊,过年拜年时,进去几个人就可以坐满了。我都怀疑是我四舅重打了隔断墙,把屋子弄小了。可是事实上只是我变大了而已。高中的时候,学校离姥姥家很近,我又在学校上晚自习,所以一直住在姥姥家,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家,姥姥已经躺下,但多半是没睡着,睁着眼等我回来。锅里还热着给我留的饭。

玩纸牌是我姥姥一生最大的爱好,村里也有她的同好,我小的时候跟着她去过几次,几个盘腿坐着的小脚老太太,一边拉着家常,一边斗着纸牌,姥姥会一张一张地给我讲,每张纸牌叫什么,到现在我只记得有个圈儿的叫“饼”。看几轮下来我就腻了。我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冒,所以以后再没上过她的牌桌看她打牌。她每天上午抽烟发呆,有时候去串门,遇上有集就去赶集,下午是雷打不动地去来胡,几乎是风雨无阻。

因为她爱打牌,她几乎没上我家住过,印象里只是哥哥结婚的时候,提前一天把她接到我家里来,她盘腿坐在炕上,跟我奶奶说话,问我奶奶:这庄儿有来胡的吗?哥哥结完婚的第二天,她就吵吵着要回去了,爸妈有事送不了她,她走回去也不呆了。如果来胡是一种工作,她绝对是最敬业的。所以我妈和二姨去姥姥家,只能是上午去,下午去一定是没人接待的。

姥姥赢钱的时候,有时会偷偷地塞给我几十,让我自己去买好吃的,我开始是拒绝的,她就喜笑颜开地对我笑:拿着,这是今儿赢的。言语里还透着小小地得意……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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